海南支教: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张紫熹 武汉英中高级中学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迷途漫漫,终有一归。” ——米兰·昆德拉
前往未知
清晨的大巴远远地发出鸣叫,惊醒了我的恍惚,茫然与惶惶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就要出发了吗?”我有些忐忑的想。于是登上大巴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愣是被我弄的像是要去光荣就义。车身在山间道路上颠簸,时不时就有重物相撞的声音——那是不小心睡着了的同学的脑袋碰到了椅子上。路仿佛长的没有尽头,车在山中环行,我没由来的突然想到:“若是这山中没有这条道,那个镇上的孩子是不是就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怪不得毛相林拼死也要用命搭成一条通往‘外界’的路。”
嘴上说得轻松,紧张与焦虑却是我第一次前往石壁镇途中的主旋律。在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中,我不住的担忧:小朋友们会喜欢我的课吗?我们会相处愉快吗?我真的能胜任老师这一角色吗?恐惧源于未知,而我正漂向那未知的港口。
第一节破冰
出乎意料,当我站在讲台上,开始点名时,一切害怕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哦,到岸了。”我想。我们组首先分别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让同学们对我们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然后,我们创新式的让小朋友们来向我们提任何关于我们的问题,使我们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逐渐丰满。后来,我们为同学们发下了卡纸并教他们制作名片。最后,我们用“击鼓传花”的游戏来帮助我们来了解同学——接到花的人就要自我介绍并表演才艺。
第一堂课意外的顺利。下课了,小朋友团团将我围住,七嘴八舌的问我各种问题:老师你真的会弹钢琴吗?老师你们那里热不热啊?老师,你听的懂海南话吗?老师,你吃了我们这的清补凉没? 他们兴奋高兴的情绪仿佛要从话语中溢出来,一张张认真的小脸,一双双清亮的眼睛对着我,我想,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真挚的孩子们。我耐心的,笑着,一个个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矛盾突发
这件事我到现在想都觉得头疼。那节课,我们需要定下最后文艺汇演的表演曲目,我给他们了两个选项:一是“苔”二是“向云端”。男女生意见不统一(双方都十分不愿唱对方所选的歌)且男生态度十分坚决的说:“如果唱向云端,我们那天就都不上台了!”我企图劝他们回心转意:“那你们总不能一直坐在台下啊。而且到时候大家代表的都不是个人而是四一班啊!”他们更绝:“那我就请假!”
后面事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男生女生分别代表两个阵营吵起来了。我的脑袋都要被吵炸了,但我还是逼迫我自己冷静下来,舌战群儒,安抚好孩子们,终于让他们安静下来。我条理清晰的首先请意见最大的男生们来说说原因,然后再请女生来说说她们的看法,终于了解到,这个班男女生之间的矛盾简直是“历史遗留问题”,双方都有各自的小别扭。最后我折中了一下,两首歌串在一起,变成“云端的苔”,终于平息了战火。果然,临危不乱,思路清晰才是王道。
身陷囹圄
古人云:“教学相长。”孩子们总有一些奇怪的问题引人深思。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一个充满阳光的午后。正是历史课的自由提问环节,女孩们叽叽喳喳的把我围住,突然,一个女孩软软的嗓音打破了喧闹:“小张老师,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结婚?”热闹的气氛一下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想听我的解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何种心理问出来的,我只知道,在这一方天地中总有人身不由己。我沉默了片刻,缓缓的一字一句的回答道:“为什么女孩一定要结婚?这是一个好问题。不过我认为女孩不一定要结婚啊,自己活得快乐就行了。”她们眨眨眼,显然,这个答案她们已经在互联网上见过太多次了,她们不是怀疑只是迷茫。
这是一个女性意识觉醒的年代,我们行歧路,逆大流,发出呼喊,振聋发聩。可网络大千世界与她们所生活的一方天地相斥。当有人告诉你,你身边所有人做的事都是错的时,你又该何去何处?我不知道如何去解决,但我希望她们勇敢,希望她们永远快乐,于是我送了她们一句话:“当月亮不躲避黑夜,它就会始终明亮。玫瑰最稀有的本质,就是活在刺里。”
圣坛
此标题是借鉴了曹文轩先生的一篇文章,这会儿看来用在这里倒有种“猪鼻子里插葱——装象”之感。但以我浅薄的学识竟也想不出第二个标题来描述讲台的神圣感。很喜欢先生在文章中的一段描述:“我走到教室门口,总觉得那讲台很远,很高,我朝它走去,有种攀登的感觉。”所谓为人师表,既给知识,也给品质,人格,真诚与正义。本次海南支教,教给我的绝不仅是团队合作的能力与管理的技巧,更有一份理解一份责任。每一次素履以往,都会因一双期盼的眼睛而坚定。
最后一天离开时,我们与小孩们谁都没有跟对方说再见,他们只是认真的问我:“老师,你还会再来吗?”于是我也郑重的回答:“肯定会的。”突然想起三毛的那句话:“走得突然,我们来不及告别。这样也好,因为我们永远不告别。”
“每一个当下因缘的注视都是奇迹。”被命运抛弃的种子拼命发芽,苔花虽小也在无光的地方悄然绽放出绿意。湿热的海风从指间溜走,每个灵魂不会偶然相遇,我们恰好成就了更好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