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的暑期支教

王嘉懿 北京市第十二中学


在路上
我和阿思丹的初识,是从学校走廊里张贴的各种阿思丹竞赛海报开始。但无奈本人不是竞赛型选手,一直没能和阿思丹结缘,因为好奇这样的机构是否还会举办其他的活动,抱着什么都不太了解但是又充满希望的心,我关注了阿思丹公众号。在今年三月,看到阿思丹的暑期支教项目招募后,我对它“一见钟情”,于是立刻在线上进行了报名。
通往支教小村落的山路崎岖不平,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我们到达了此行的第一站——承启楼(我们会在承启楼旁的客栈度过第一晚,于次日中午正式启程前往支教的古村落)。
到达时,天空十分阴沉,大雨如注,以非常快的速度斜着拍打在雨伞上,地上的低洼处一踩一个小水坑,大巴车上的我们对这来势迅猛的雨水都没有做好准备,再三踌躇下,还是选择撑着弱不禁风的小雨伞下车面对,毕竟一直躲在车上也不是长久之计。原计划本该游览承启楼,可因为大雨的原因,大家只能先在客栈中观望,等雨停后再行动。在客栈吃过饭后,领队老师开始按照名单分配当晚住宿的房间,很幸运的是我竟然一个人拥有了一个大床房。短暂的收拾与安置过后,大家在刚才吃饭的地方集合,进行第一次破冰活动团建。虽然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不过我相信通过几天的相处后,大家自然而然地就会熟悉起来。
紧接着便是由于大雨原因被推迟的游览承启楼,只不过变成了夜游。不得不说,承启楼晚上的景色比白天更为迷人,土楼雄伟壮观,气势磅礴,每家每户门前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为这寂静的夜晚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图为承启楼)

由三个不同年级学生组成的班,有点儿意思
当拿到分组名单后,看到我们组要教的是四到六年级的小朋友,我不禁沾沾自喜了一下——毕竟是高年级的学生,肯定比低年级的懂事,所以教起来会轻松很多。然而,当我第一次站在全班同学面前点名时,才意识到高年级的学生远比想象中的要淘气,大概是因为他们在这么多年的成长过程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些想法,所以比起老师说什么他们就会乖乖去做什么的低年级小朋友,他们更有自己的个性,更希望老师能听取他们的意见与建议,希望我们能跟着他们的想法走。
开始正式上第一节课的时候,面对下面同学的各种打岔和 “抗议”,我迷茫了。在正式上课前,我在脑子里模拟了无数次第一次上课的场景,学生积极地响应我的问题,我们一起和谐地讨论班级名称、制定班规、一起设计班级口号等等,没想到刚进行到讨论班级名称这一步的时候,下面就传来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老师,我们设计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有点措手不及,脑子里蹦出来了一堆官方的说辞,比如增强班级凝聚力,让我们更团结,发挥对班级成员的导向等等,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说,因为换做是我当学生,我很清楚这不是我想要得到的答案,更何况我自己也不喜欢这一套说辞。于是赶紧开了几句玩笑,把这个问题圆过去了,再加上有三名助教老师的协助,班名的设计还是比较顺利的。
说实话,第一节课是硬着头皮坚持下来的,不仅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班中的学生总是给我制造各种棘手难题,让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老师有点无所适从。(图为学生板书)

那一刻,我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光
因为受到之前志愿者的启发,我安排了一节职业规划课,主要给小朋友们介绍了一些较为冷门和高薪的职业,很让人惊喜的是,他们能想到的职业远比我想给他们介绍的职业要多,大家争着抢着到白板上写下自己认为冷门且高薪的职业,课堂积极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学生们的声音络绎不绝,几乎都是在问我“老师这个工资有多少啊”“老师你看这个职业算不算”,介绍到一些年薪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工作时,他们眼睛里真的都在放光。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想成为飞机总设计师的小男孩,他问我“老师,我想当飞机总设计师,我知道很难,你觉得我能做到吗?”我说,“只要你想,一定没问题,老师相信你。”他又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我回答道,“现在你就负责好好学习,考个好的初中,然后不断地往上考,等考到不能再考,你绝对就算是这个领域的精英了。”
我很期待多年后他能以飞机总设计师的身份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和我说“老师,我真的做到了。”(图为学生板书)

比起老师,我更像他们无话不说的知心姐姐
第一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特别热情地追出来和我聊天,给我送棒棒糖、他们自己折的小爱心等小礼物,询问我的住处,并表示有空就要去找我玩,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个成功人士,至少能得到小朋友的认可,说明我的表现还不算太糟糕。
之后的几乎每一天,总有学生在我常出没的地方蹲点儿等我,备课的时候一推开房门看见一群可爱的学生,真的是一件非常治愈的事情。
我鼓励学生和我讲他们的烦心事,因为我认为自己除了作为一个倾听者的身份,还能及时给予他们一些过来人的建议,教他们如何用正确的方法去应对发生在校园里的问题,并及时给予他们一些鼓励。
通过和班中学生的谈心,我差不多了解了每一个人的性格以及性格形成的原因,比如班中有一个女孩,前几节课几乎没怎么注意到她,因为她特别内向,在课上不爱表现自己,也很少和我们互动。后来我选择在下课的时候,和她坐在一起或者边逛村落边聊天。通过聊天我了解到她有时会被班上的同学欺负,会有人在上课的时候拍她,但她又不敢还手;会有人在她旁边叫她的外号,她和对方讲道理可对方并不听;跌倒受伤的时候她也不敢哭,因为怕被大家当成笑柄 ...... 听她讲到这些,我的心也非常不好受,但毕竟作为老师,我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强并且教会她面对这些。
我告诉她,要让自己变强大起来,这样才可以不被别人欺负,尤其是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当别人想故意惹你的时候,你即便再生气,也要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这样欺负你的人会自讨没趣,也就不敢那么嚣张了。但被欺负的时候绝不能忍气吞声,应该去寻求老师和家长的帮助,他们永远是最稳固的靠山。她连连点头说以后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了,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之前我不理解家长和老师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经验和道理讲给我们听,可我从没想过竟然有一天,我自己也变成了这样。
那时心里想着,只要能对我的学生有帮助,说再多都不嫌多。

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在支教第三天下午的体育课上,一名学生因玩飞盘时不慎摔倒在了草地上,磕破了刚结痂不久的伤口,于是同组的两个老师赶紧带她去了村中的诊所,我和另外一名老师将草坪上剩余玩耍的学生们组织起来后,也赶紧一同赶往小诊所。
那个诊所非常小,只在门口有一个木质的可以供三个人坐下的长椅,为数不多的医生忙完里面忙外面,受伤的小女孩坐在长椅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于是我赶紧坐到她的旁边,试图通过聊天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知道她当时的那种感觉,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划了一个很深的口子,上药的时候也和她一样充满了恐惧,当时我的妈妈边和我聊天边转移我的注意力,所以尽管伤口很深,上药的时候却也没觉得很痛。
上药的过程中我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医生给她处理完伤口后开了两瓶药,于是我赶紧掏出手机去帮小女孩付钱,并听医生给我讲解这两瓶药的使用方法。她在旁边站着,有些不知所措,我跟她讲:“每天早上早一点到教室哦,咱们上一下药。”她点了点头,连连和我道谢,说实话那时候我感到有些心酸。其实开的药并不贵,但是之所以对于她来讲意义比较重大,大概是因为一个认识了不过几天的老师能帮她承担药费,所以发自内心的感谢吧。
之后的几天,我也会早到一会儿去给她上药,边上药边感慨,通过支教竟然挖掘了新技能,我也可以照顾好别人了。

闭营了,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呢?
伴随着《大鱼》音乐声的结束,我们短暂的五天支教生活也告一段落了,有种心中大石头终于落下的轻松感,可与此同时也担心,我们带给他们的那些知识,他们到底能记住多少呢?能记住多久呢?以后用到这些知识的那一天会不会想到我们呢?我想,这短短几天授课的目的并不是一味地为他们扩充知识,而是去培养小朋友们对这些知识的兴趣,激发他们的学习热情。
之所以在闭营仪式的时候选择了合唱《大鱼》这首歌,首先,是因为《大鱼海棠》这部电影的取景地就在福建,再加上我们此行的第一站就去了《大鱼海棠》取景地的土楼,我们从那里开始了支教生活,所以也想用它来为此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此外,这首歌对于大多数班中的小朋友来讲比较熟悉,学起来会更简单一些。

爱是双向的,成长也是
这次支教很令人难忘,起初是抱着培养小朋友们对知识兴趣的心愿而来,到分别时仔细回想这几天和他们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发现他们也在教会我们一些事情,比如耐心、自信、感恩、勇敢等等。初来支教时,我认为自己也只是个孩子而已,不知道应该如何以老师的身份和大家相处,不知道应该怎么管理班级,而离开时,我发现自己远比想象的要强大很多,能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我可以保护一群孩子,可以一个人扛下大量的工作,能给我的学生出谋划策,能树立起老师的威严 ......我为小朋友们带去知识,而他们也成就了一个更强大的我。
离开后,我开始怀念顶着大太阳去上课的日子,虽然很苦很累,但是当我看到学生眼中的光,那一刻所有的疲劳都荡然无存,只觉得很欣慰与值得;怀念每一个和学生们在一起欢声笑语的中午,调皮捣蛋的他们真的为我的生活增添了很多色彩;怀念每天几乎一成不变的路线,从住处到上课点,下课后再去双善堂用餐,用餐过后进行午休与备课,午休过后再去上课点 ...... 这条路好不容易走得轻车熟路,也终于明白了村庄的布局,却是时候离开了。
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炎热的夏天,也会永远珍藏我与这些孩子们一起度过的这一段记忆。虽然已经离开福建一段时间了,但我和班中的部分同学仍然保持着联络,我们会在节日互相问候,我也有关心他们的暑假作业完成情况。
我想乡村教育这条路任重而道远,虽然缘分只让我们匆匆见面后又匆匆分别,但我相信一定会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希望再见时的他们都能奔赴自己热爱的事物里,做着自己多年前理想的工作,并且永远保持一颗童心。永远向前走吧,不要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