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安吉琳Angeline Palumbo 上海协和双语高级中学 古北校区


我认为孩子就像是一张白纸,当你给予他们知识,白纸上的内容就会丰富起来,越来越满,最后变成一张五彩斑斓的纸,应和着他们可爱的笑脸。

在这个桂林支教项目里我体验到了当老师的快乐、不容易、愤怒和恐惧。小朋友们都不喜欢纯知识的讲授,夹杂着小游戏和动画视频的课堂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因此每一节课我们都尽力将想要传授的知识和主题用一种简单和有趣的方式传递给孩子们。为了让课堂变得更加丰富,我们投入了更多的精力,换来的是我们颇丰的收获和满满的幸福感。

一、漆黑的岩洞
虽然我主要想讲一下我们跟孩子之间的美好故事,但是实在是被桂林的特色项目所吸引,需要我作为一个挑战者去体验各种在平常生活中没有体验过的刺激和恐惧。从漆黑刺激的岩洞探险到艰难挑战不可能的攀岩活动,我对岩洞探险是非常向往和喜爱的,尤其是当你头上的手电筒照在了黑乎乎的岩石上,突然一片金光闪闪:像夜晚的星星,水面上的波光粼粼,又像一堆正在发光的钻石彩宝。但是,如果用手抚摸着这一些亮闪闪的星星,却又感觉它们像水滴一样柔软,像宝石一般脆弱。岩石的构造就犹如人的肌肤——有时粗糙、有时润滑、有时洁白如玉,还有时像个胆怯者,生怕有人触碰它深藏的秘密。
我们行走在这个漆黑的岩洞里,只听见了我急促的呼吸声,岩缝里的滴水声,狗狗散热声和蝙蝠的尖叫声。其它什么也没有,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一片一望无际的深渊:恐惧、害怕、胆怯、懦弱,一系列的情绪突然涌进我的心里,我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这样五味杂陈的感觉。
我们的领队老师,就像是动物大迁徙的领头羊,他无所畏惧,他示意我们打开手电筒,我按了两下眼前一亮。岩洞里的风景好像变得不一样,好像格外的明亮,一旁岩石上的星星眨巴着它们水汪汪的眼睛,迎合着水滴的啪嗒声,这两种声音充满了美好和温暖。
两者的结合,就像是它们为我们带来的岩洞交响曲,而岩洞作为唯一的指挥官,将我们的欢声笑语和尖叫声重复播放着,循环在了各个角落。走着走着,我的头盔已经跟岩石撞了不知多少次,亲密无间了多少个夜晚,它们的简短交谈,仿佛在给我们加油打气,帮我们寻找黑暗里的快乐。
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我艰难地用两手扶着旁边的岩石,有时候路会比你想象的要难的多:身子得侧过来慢慢的一挪一挪,像一只蜗牛一样慢慢的习惯这样的形式;身子往上一蹬,一个起跳,仿佛跨栏一般的刺激;完全趴下,像是一种爬行动物一样缓缓的穿过这一奇妙的景象。
当我们终于到达终点时,我长叹了一口气,完成了这一项不可能的挑战。

二、艰难的攀岩
作为一个胆小、具有恐高症、容易腿软的人。走上艰难的山路,旁边的树枝一个个的向我伸出援手,但是我却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爬上去!双手抓着石子,身体下弯,慢慢的艰难的爬了上去。到达半山腰时,我的手掌心沾满了泥巴和各种不同的自然元素。面前摆放着:两条绳索,两条路,两个起点,两个终点。这项挑战还增加了一个难度也就是要在10分钟内爬上终点,然后滑下来。
刚开始还真的蛮顺利的,一左一右,每个踩点都找的恰到好处,每个凹槽都找的到位,敏捷的身手像是一只小猴子。我的自然名叫:向日葵,一个劲的往上爬,但是向日葵也有枯萎的时候。还有几步就要到达终点时,我却爬不动了,就像是向日葵找不到了太阳的方向,渐渐变得蔫儿掉随后凋零。我的两条腿怎么也发不上力,怎么也迈不开步伐!我当时的内心充满了害怕,恐惧,不安,我全身无力,像一个木偶一样瘫坐在6m的高空上。底下的人都在给我加油打气,但是我却只能坐在原地。我试过找点,但是手和脚的无力就像是快要融化的太阳一样的不堪和柔软。我,两手抓着岩石,头上留下了久违的汗水,想尖叫但是又没有力气,想下去但是又还没到时间,就这样我像壁虎一样扒在岩壁上,但却没有壁虎的灵活。心跳扑通扑通的好响啊,听见了自己内心深处恐惧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可以下去了!老师让我头往后仰,双腿伸得笔直。我点了点头准备往下荡,不知道是因为内心的恐惧吞噬了我的勇敢细胞还是因为身体的麻木,使我像一个笨重的石头晃荡着往下砸。最后一下还不忘被粗壮的树根打了“啪”的一巴掌。老师连忙跑来安慰我,查看我的伤口。我双腿发颤地走到了老师面前,一屁股坐在了泥巴地上。

三、蜡染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那种很有耐心,喜欢慢工出细活的人。桂林比较著名的手工制作就是扎染和蜡染。这两种染布上可以寻找传统的或者随便什么动画,文字的图案。我们的指导老师对我们温柔有耐心,仔细地跟我们讲解每一个步骤。我果断选择了蜡染,因为它具有挑战性,需要足够的耐心才能完成。
在手机上找到了一个比较简单和合适我的图案:两条鱼面对面,中间有河流和好几个小太阳。我们用的不同颜色的水笔使我感到困惑,我问老师水笔的颜色是不是说明最后的布上就是这个颜色,她笑了笑说蜡染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步骤:脱蜡。我看了看面前的一桶水彩笔,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这一些水笔的作用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画上个轮廓,到时候脱蜡的时候就不见了,可以洗的干干净净。画完轮廓后,已是下午,阳光透过树叶,穿过和河流和高山,照在了我的脸上。
下一步就是画蜡,画在刚才绘画好的轮廓上。老师介绍了画蜡用的小刀,什么时候应该用大的或是小的。画蜡需要用毛笔的姿势握着它,但不是像毛笔一样竖着的,而是横向操作。只听指导老师说,“慢慢的,从轻到重的往下按。” 我聆听着,跟着她所说的话一起做了起来,慢慢的,往下按。过了一会儿我抬头一看,老师正在盯着我的握笔姿势看,我紧张的手指突然蜷缩起来。她却微笑着说,“你的握笔姿势不大正确,我再来演示一遍给你看。” 她极其温柔的语气落在了我的布上,仿佛字词轻吻着布料和我参差不齐的线条。我试着调整握笔,渐渐的开始掌握了技巧,她点点头说,“我很期待你的成品”。
过了几天当终于画完了的时候,老师把我的画拿给我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那幅鱼儿和太阳的画没上够蜡,导致颜色出来的很淡,基本看不到。还好我在底下又画了一个孔雀,它成功了!老师并没有很在意,却回复到,“我能看到你的改变,从鱼儿参差不齐的线条到孔雀的优美和润滑有力的曲线。”
我想了想或许当老师也是如此。

四、有意义的校园霸凌课
接下来的笔墨就花在我与孩子们的篇章上吧~
初次见面的时候,看到了教室里坐满了小孩子还是稍微有一点紧张的。盯着他们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像是教室里的一缕光和一缕希望。我走向前询问着他们各自的爱好,发现可以分为四个组:一个组里的男生女生都热爱打篮球;一个组的学生喜欢画画折纸;一个组喜欢郭麒麟;还有一个组因为年龄都比较小,主要喜欢看绘本。我印象深刻的一个小男孩,他的初始形象让我感觉他像个可可爱爱的大哥哥,但是当我问他喜欢什么,他却头也不转的对着地板说,“不知道”。我当时很气愤但是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每天晚上我的脑海中重复浮现着一个问题,“他到底喜欢什么?” 虽然我知道我只是作为一个志愿者老师来教课,但是这个问题却困扰我了一天又一天...
上课坐着的样子像是黑帮老大,翘着个二郎腿,只会说“不知道”这三个字。让他回答问题就直摇头,有一次他跟小朋友闹矛盾了,躲在蹦床旁哭泣,我听他哭的特别伤心。我的心瞬间就融化了,拿着纸巾递给他,他却回头用一种叛逆的眼神看向我。我当时瞬间一股熊熊烈火在心里燃烧,说了他一顿,不管是受家庭的影响还是心情不好,都不能把这种情绪带到课堂里。
我和我的队友说了他一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屁颠儿屁颠儿回来看了我们一眼,乖乖地坐回了座位上。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让他明白尊重他人的重要性。所以我晚上就决定讲一个严肃且重要的话题:校园霸凌。当天上课,有一个孩子问我,“老师,今天你为什么没有给自己起一个名字?”说到这里大家可能还不大清楚,每节课我都会给我自己起一个名字,比如说在情绪管理课我叫“哈哈老师”之类的。主要是为了带动气氛,让课堂变得更有趣。我说,“我现在是作为一个老师的身份跟你们认真且严肃地讲这个话题。” 底下突然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就像是在岩洞里的鸦雀无声还有初次见面凝固的课堂气氛。他们的小眼睛认真的盯着我下面要讲的内容,连那个挺拽的小孩,也放下了手中的水瓶,两只眼睛直直的看向屏幕。我突然感觉欣慰还有点愉快——所以我坚信: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而我就是那位从不会教的小安老师,不会课堂管理,不会帮小孩子调节情绪,不知道该如何与特别小的孩子相处到那个学会换位思考,学会先让自己变得开心和快乐,再把这些情绪传给我的学生们的小安老师。
我将三种形式的“校园霸凌”尽可能简单明了的展现在他们面前,运用动画教导视频和一些有意思的选择题,让他们对每一项都了解的足够透彻。我看见远处有一个小手举了起来,他站起来喊道,“老师,这一些内容我们一期的老师都教过了呀!” 我心想: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当我讲到心理暴力的最后一项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充满的新奇,瞳孔慢慢放大。我用我严肃且教导性的语气讲着:“网络暴力”这四个字。我接着问全班什么是网络暴力?只见他们互相看着自己的伙伴,摇着头。我开始解释了网络暴力是心理暴力里的王者,是摧毁人心最强的火药。给他们看了一个网暴的动画视频,发现他们最关注的一个点就是女孩床边的空药瓶,一个个专注和同情的小举动,让我无比开心。我说“那是安眠药,吃多了会把身体吃坏的” 。有个女孩子我印象也挺深,她说,“那吃多了会不会去别的地方?” 我笑了笑用一种俏皮的语气说“ 所以我们应不应该有网络暴力?”全班异口同声的回答“不应该!”我给他们播放了一个总结性的动画,里面幽默的对话和真实的内容使他们目不转睛,中间杂着一些笑声。我在最后的ppt页面上终点标注了四句话,也是自己认为是非常重要的语句:
“每个人都有其价值,没有人理应受到欺负。我们不需要喜欢每个人,但必须尊重每个人!”那个拽小孩看了我一眼,居然第一次对我笑,不是普通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五、嗷~是老虎?
因为我们班的年龄差太大,所以我们决定分开上课。1和2年级的跟我和小何老师一起上自然课,也就是动物植物和人类之间的关联。这里我想主要讲那位我们班最小的男孩,也是我陪他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跟斗的“小麻烦精”。在我上课的时候,给他们看了一个视频,因为人数较少我就让他们围着几张桌子,我的电脑放在中间给他们讲解。那个“小麻烦精”一直爬上桌子点击我电脑的左右键,我都不知道按了多久。我将他抱起放在了的腿上,给其他的小朋友继续讲课。
“下面两人组,每个人来演示一个你最喜欢的动物” 我指示到。我看见我面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双手比划在肩边,嘴巴张大的像是看猛兽,眼神里充满了邪恶。对面的女生很疑惑的盯着他看,挠了挠头看向我。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从桌子底下冒出了一个小头。就是“小麻烦精”,他看了我一眼,看向那个比划累了的男生。做了相同的动作,但是不同的是,嘴里发出了“嗷呜嗷呜~老虎”的声音。
我的心当场软化,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夜晚的弯弯明月,他摸了摸我的头,轻轻的往我的脸蛋上盖了个章。
虽然他陪我摔跤,在我的帽子上敲鼓,在耳边大吼和经常上课时到处乱爬。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他可爱的样子,他的笑容以及他的玩儿与闹。后来发现他其实是有爱好的,他喜欢细细的品味各种各样的昆虫:蜜蜂,瓢虫,蝴蝶等等。听到昆虫时,他就双手猛拍腿,再发出一种俏皮可爱的“哇~”声,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快乐!

六、我们是活动组, 是最强大的战士!
也是从这一个排练当中,我一天天焦虑的问题被解答。那些自愿的和那些啥也不喜欢的小孩子就都被安排到了我的这一组。因为男孩子偏多,我就选取了冰雪奇缘的打雪怪的片段。我让他们一个个排好队拿上自己手中的武器,不管是枪、拳头、剑还是永远相信光的:奥特曼。
这是第二次看到拽男的笑容,他愉快地在空中挥动自己的小手,一挥就是一个上午。
这是因为其中两个学生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他们自己还没发现,我就认为非常搞笑(而且我本来笑点就很低)作为“雪怪”的我藏进小房间里。
看着他们疯狂的笑声我真的忍不住打开我积攒多时的大笑,跟他们一起幼稚天真地笑了起来。穿着蓝衣服的拽男是不是看起来很愉快和享受呢~我在这一天也非常的开心,除了我们一起出汗一起大笑,我日日夜夜思考的问题终于在那一天得到了解答。他是那么的潇洒自如,那么的放松,那么的快乐,让我感觉脑海中忽然一闪:对啊,他喜欢表演!

七、排练前的拉伸
这是我们为最后的表演做的拉伸准备,我们谈论了很久,决定用冰雪奇缘和童年的remix。难度是很大的,因为要从一个英文歌突然转到中文歌。从一个悲伤的歌到一首欢快的歌。从纯唱到跳。
所以我们优秀的小何老师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做节目前的激烈拉伸。我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在一霎那就编排出了一套合适小朋友的,有趣的动作。伴随着冰雪奇缘的音乐,小朋友们跟着一起摇摆了起来。拉腿,转腰,摇头,撅屁股等等。
他们笑的非常的开心,犹如一朵朵向日葵,在烈日里它显得更加灿烂,更加阳光四射。他们的双手就像是向日葵的绿叶,跟着风的节奏一起左右飘动;双腿就像它棕色的根,下腰时的艰难和压腿的疼痛。但是他们的脸上却一直洋溢着那美好的可爱的笑容,就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永远不会枯萎一样。
经过我们两天满满的排练,我们从参差不齐到整齐划一,怎么说呢我还是挺佩服他们的!

八、给他的礼物
我来这一次支教项目除了想要传授给孩子们知识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让他们每天都能开心快乐。而他(拽男)的出现就接连不断的给我带来困扰和焦急,在我认为他没救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拥有了巨大的转变:表演课的积极,对我的微笑,认真的拉伸,问我问题和各类不同的画面都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最后一天的授课,我们讨论后准备开启一场小红花的拍卖会。看着一个个孩子叫着他们的数字,小虹老师帮忙划掉他们的小红花,我感到骄傲和一丝自豪。我为我新交的朋友(小虹和小汪)和我的学生们感到开心,小朋友们的积极的态度让他们得到了应有的表扬。
我看见在那一组年龄最小的,正在眼巴巴的看着拿到奖的同学,一脸羡慕。因为他们的小红花不够,所以只能坐着等拍卖会结束,最后还是一无所有。我看着那些孩子感到心疼和愧疚,我迅速的跑回房间,拿出了我带过来的小饼干。将那些没有拿到任何奖的同学都叫到教室的另一边,给他们每人一包小饼干,她们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天真无私的笑容,让我感到无比满足。
而他却一脸不屑的看着那些拿到零食的同学。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有感性的一面,只是还没有在我面前所呈现,他一直演的像个很拽的人。我相信,他只是想要更多的人关注他,渴望得到奖励和表扬罢了。我知道,所以我就把那些拿完奖励的小孩子们赶到了另一边。
呼唤他过来,他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我轻声对他说:“你是个有潜力的孩子,从这几天的相处中我发现了你态度的转变,不管是上课还是在表演课的时候我发现你的努力。我将这个书包作为最佳进步奖给你,祝你今后成功!” 说着将我身后的墨绿色军装背包递给了他。他一脸的惊讶和不可思议,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忘了对他说谢谢他让我学会了换位思考和如何改变教学方式!
他突然害羞的吐出了一句,“谢谢老师”。我的眼眶顿时变得湿润起来,他蹦蹦跳跳的跑到外面给他妈妈炫耀着他的学习成果,在我看来是他惊人的转变。我心想:我的目的达到了。

九、永远的青春班
我们青春班其实是一个年龄和年级跨度最大的班,每个小朋友都拥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爱好,其实刚开始我们还是非常的陌生和生疏,到现在的依依不舍。虽然她/他们有时候比较调皮,但是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笑脸,真的生气不了。
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段喜怒哀乐都是我认为最珍贵的回忆,最珍贵的礼物。
还有,我们演出很成功,直接带动了全场的气氛,你们也都超级的配合!
不只是桂林,我希望能把我的知识和幽默风趣传递给更多的山区小孩子,希望他们能无所畏惧、健康快乐的成长!